《里胥》

原文展示

牛羊忽窜突，村社杂喧虺。
昨闻府牒下，今见里胥来。
召募赴戎行，羽檄驰如雷。
后期不汝有，行矣胡迟回！

老妪捶胸哭，哭声亦何哀！
龙钟六十馀，伶什惟一地。
弱小不识事，黄犊母之随。
筋力倘可食，或免一家饥。

薄命木足惜，儿去伤永离。
老妪泣未阑，老翁跪致辞。
主事亦云棘，妇人那得知！
蝼蚁穴寸土，自荷皇天慈。

天威有震叠，小人敢疑猜。
贫者当故汽，富者当输财。
便当遣儿去，木劳火急催。
所愧无酒食，与吏佐晨炊。

贫者勉自效，富者更可悲。
隶卒突兀至，诛求百不支。
蒨蒨纨裤子，累累饱鞭笞。
前卒贪如狼，后队健如赦库。

应募幸脱免，倾荡无涂资。
吁嗟朝廷意，兵以卫民为。
守令慎其柄，无使前吏持！
此辈如狐鼠，蓁蓁肆恣睢。

聊为遒人徇，敢告良有司。

---

白话文翻译

牛羊突然逃散，村庄里一片吵闹。
昨晚听说府上下达了征兵文书，今天里胥就来召募了。
征召兵员去打仗，命令如雷般传达。
后续的人数不再多，你们为何迟迟不去呢？

老妇人捶胸痛哭，哭声是多么悲哀！
她已年过六十，家里只剩她一人。
年幼的黄犊子依偎在母亲身旁，一无所知。
如果能用力气换食物，或许就能免去一家人的饥饿。

命运薄弱的人可惜，儿子走了伤心永别。
老妇人哭泣未止，老翁跪着向官员致辞。
官员也说事情棘手，妇人怎么能明白！
蝼蚁也有自己的家，凭什么不受上天的眷顾？

天子的威严震慑四方，小人哪里敢有疑虑？
穷人要承担苦难，富人自然要出钱。
应当叫儿子去，急忙催促木匠。
惟有愧疚无酒食，和吏员一起早上做饭。

穷人勉强自食其力，富人更是可悲。
士兵们突如其来，征求的要求无以承受。
他们的华丽衣服下，藏着层层鞭笞的伤痕。
前面的士兵贪婪如狼，后队则像是赦免的库房。

应募的人幸免逃脱，忙乱中没有任何积蓄。
唉，朝廷的意图，是用兵来保卫百姓。
守令要谨慎行使权柄，莫让前任官吏掌控！
这些人就像狐鼠，肆无忌惮地妨害。

我只能为那些可怜的人说句公道话，敢告知良善之官！

---

注释

字词注释：

• 里胥：地方官吏，负责户籍、征兵等事务。
• 羽檄：指快速传达的文书或命令。
• 龙钟：形容年老的样子。
• 黄犊：指年轻的牛，象征无知。
• 薄命：命运薄弱、可惜。
• 隶卒：指士兵或劳工，常用于描述被征召的百姓。

典故解析：

• 征兵：清代战乱频繁，征兵成为常态，百姓多受其苦。
• 蝼蚁穴寸土：比喻微小的生命也有其生存的权利。

---

诗词背景

作者介绍：
曾国藩（1811-1872），清代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曾在太平天国战争中发挥重要作用。其诗词作品常反映社会现实，表达对民生的关怀。

创作背景：
《里胥》创作于清代，正值社会动荡时期。随着战乱的加剧，民众生活困苦，征兵令频繁下达，曾国藩通过这首诗反映了人民的悲惨境遇和对权力的不满。

---

诗歌鉴赏

《里胥》通过生动的描绘，展现了征兵给普通百姓带来的深重苦难。诗中以牛羊的惊逃引入，象征着动乱的开始，接着通过老妇人的痛哭、老翁的恳求，展现了家庭破裂、亲人离散的悲惨画面。

整首诗情感真挚，透过细腻的描写，表达了对无辜百姓的深切同情。曾国藩不单是在控诉征兵的残酷，更在反映朝廷对民生的漠视，表现出对社会不公的愤懑。

诗中多次提到贫者与富者的对比，揭示了社会的不公和两者在遭遇困境时的不同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特别是“贫者当故汽，富者当输财”的句子，直接道出社会动荡中各阶层的责任与负担。

整体而言，《里胥》不仅是对个人命运的感叹，也是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深刻思考，具有重要的历史和文学价值。

---

诗词解析

逐句解析：

1. “牛羊忽窜突，村社杂喧虺。”
   描绘了动乱带来的恐慌与混乱，牛羊的逃散象征着社会的不安。

2. “昨闻府牒下，今见里胥来。”
   昨天听说征兵文书下达，今天里胥便来召募，反映征召的迅速和紧迫。

3. “召募赴戎行，羽檄驰如雷。”
   征召的命令像雷一样迅速传达，表现出征兵的急迫性。

4. “后期不汝有，行矣胡迟回！”
   意指后续人员不再多，催促人们迅速前往。

5. “老妪捶胸哭，哭声亦何哀！”
   老妇人因儿子被征召而痛哭，显示出家庭的悲痛。

6. “龙钟六十馀，伶什惟一地。”
   她已年过六十，家中仅剩自己，孤独的形象令人心痛。

7. “弱小不识事，黄犊母之随。”
   年幼的黄犊子无知地依偎在母亲身旁，象征家庭的脆弱。

8. “筋力倘可食，或免一家饥。”
   只要有力气工作，或许能免去一家人的饥饿。

9. “薄命木足惜，儿去伤永离。”
   形容命运薄弱，儿子离去使得家庭永远失去。

10. “老妪泣未阑，老翁跪致辞。”
    老妇人哭泣未止，老翁向官员致辞，表现出无奈与悲痛。

11. “主事亦云棘，妇人那得知！”
    官员也感到棘手，妇人对此无从知晓，表现出对社会底层的悲哀。

12. “蝼蚁穴寸土，自荷皇天慈。”
    比喻普通百姓也应得到关怀和保护。

13. “天威有震叠，小人敢疑猜。”
    上天的威严让小人不敢妄加猜疑。

14. “贫者当故汽，富者当输财。”
    穷人要承受苦难，富人则应出钱支持，揭示社会责任的不平等。

15. “便当遣儿去，木劳火急催。”
    赶紧叫儿子去应征，表现出时间的紧迫。

16. “所愧无酒食，与吏佐晨炊。”
    令人感到羞愧的是，连饭菜都不够，与官员一起准备早饭。

17. “贫者勉自效，富者更可悲。”
    穷人勉强自力更生，而富人更令人同情。

18. “隶卒突兀至，诛求百不支。”
    士兵们突然到来，要求繁重，百姓难以承受。

19. “蒨蒨纨裤子，累累饱鞭笞。”
    华丽的衣服下隐藏着屡次受罚的伤痕。

20. “前卒贪如狼，后队健如赦库。”
    前面的士兵贪婪如狼，后面的队伍则如同赦免的库房，暗示士兵的贪婪与困苦。

21. “应募幸脱免，倾荡无涂资。”
    应募的人幸免于被征召，忙乱中没有任何积蓄。

22. “吁嗟朝廷意，兵以卫民为。”
    唉，朝廷的意图是用兵来保卫百姓。

23. “守令慎其柄，无使前吏持！”
    吁请守令谨慎行使权力，不要让前任官吏掌握。

24. “此辈如狐鼠，蓁蓁肆恣睢。”
    这些人就像狐鼠，无所顾忌地妨碍百姓。

25. “聊为遒人徇，敢告良有司。”
    我只能为可怜的人说句公道话，敢告知良善之官。

---

修辞手法

• 比喻：如“牛羊忽窜突”，用动物的逃跑比喻社会的混乱。
• 拟人：如“老妪泣未阑”，表现出人类的情感。
• 对仗：整首诗在结构和语句上多采用对仗工整的形式，增强了诗歌的韵律感。

---

主题思想

《里胥》表达了对动乱时期百姓苦难的深切同情，揭示了征兵带来的家庭破裂和社会不公，表现出对权力的不满和对民生的关怀。诗中对贫富差距的批判，体现了作者对社会公正的追求。

---

意象分析

意象词汇：

• 牛羊：象征社会动乱的开始。
• 老妪：代表受害的无辜百姓，体现人间疾苦。
• 黄犊：象征无知与脆弱，反映家庭的无奈。
• 利剑（羽檄）：象征征召的迅速与无情。

---

互动学习

诗词测试：

1. 诗中提到的“里胥”指的是哪个角色？

   • A. 军人
   • B. 地方官吏
   • C. 普通百姓

2. 诗中提到的“贫者当故汽，富者当输财”反映了什么社会现象？

   • A. 贫富差距
   • B. 社会和谐
   • C. 战争胜利

3. 诗中老妇人痛哭的原因是什么？

   • A. 家庭破裂
   • B. 财产损失
   • C. 食物短缺

答案：

1. B
2. A
3. A

---

诗词比较与延伸

相关作品推荐：

1. 《春望》 - 杜甫
   同样表现战乱对百姓生活的影响。

2. 《兵车行》 - 杜甫
   描写征兵带来的苦痛，主题相似。

诗词对比：

• 曾国藩的《里胥》与杜甫的《兵车行》均反映了战乱对百姓的影响，但曾国藩更侧重于地方政府的责任，而杜甫则强调个人的苦难。两者在情感表达和社会批判上有异曲同工之处。

---

参考资料

• 《清代诗词选》
• 《繁华与荒凉：曾国藩的文学世界》
• 《杜甫与清代诗人对比研究》